411接上 传送门
唇瓣被人含住，唐舞麟以为的撕咬并没有到来。舞长空仅仅是轻轻的吮吸，便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老师，”
唐舞麟轻轻的用自己的精神呼唤对方。
“老师。”
舞长空没有回应，反而将唐舞麟的双手高举过头，死死地压在墙上。
良久，唇分。
“告诉我，我是谁。”
唐舞麟直视着对方鎏金色的眼眸，试图看出来对方眼底的人究竟是谁。
“你是，你是——”
唐舞麟的心悬在半空，期待着也恐惧着。
“龙——”
一颗火热的心被冰水浇灭。
正好感觉气力略微恢复，唐舞麟突然抽出右手，一个手刀劈在对方后颈。怀抱着晕过去的舞长空，战后三年来，唐舞麟第一次哭了。
他哭得很克制，没有嚎啕也没有抽泣，就抱着怀中人呆呆的坐在床上流泪。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流了下来，砸在床铺上，湮灭成一片深色的水渍。
“绮罗，是你们干的吧。”
没有回应，也许是因为理亏，也许是因为为唐舞麟感到心痛。
“其实这样我也挺知足了，不是吗。我最后的五年，身边有他。很多人在生命的终点只能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
唐舞麟哭着哭着就笑了，但他的表情怎么看也没有一丝开心的感觉，有的只有无尽的苦涩。
“帮我把他的这一段记忆封住吧。他心里终究盛满了龙冰，放不下我了。”
“主上，您——”
“还有两年，你们也准备准备吧，挑个好地方。”
思量片刻，唐舞麟终究没有放开舞长空，而是抱着他合被而眠。
梦里，有一个容貌模糊的人问他后不后悔，问他这种行为算不算逃避他本应肩负的守护未来苍生的责任。他摇了摇头，道：
“我的心可以很大，可以容下全世界。我的心其实也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他。”
“那你怎么办？”
就在唐舞麟想出答案之前，这个梦境破灭了。
第二天，唐舞麟是被舞长空敲醒的。顶着一头乱毛的冷面男神给了唐舞麟一个“你自己解释”的眼神，唐舞麟讪笑着摸了摸头，
“梦游，都是梦游。”
舞长空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但接下来几天唐舞麟明确的感觉到舞长空有点躲着自己，合照里舞长空的表情又变成最开始那种漠然了。
心里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第三年年末，第四年年初，春节
万家灯火，爆竹声中一片欢乐。唐舞麟和舞长空此刻已经到了明都，舞长空特地包了家饭馆，将唐舞麟带了过去。
“舞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舞麟疑惑的转头看向舞长空，舞长空轻咳一声，也不看唐舞麟，道：
“你不是，喜欢吃吗？这几年，你——”
他想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看遍这山河”，但他终究无法说出口。脸上也不只是冻得还是羞得，有一层淡淡的红。
“原来是请我吃饭啊，诶嘿嘿，还是老师您了解我。”
对方的声音适时响起缓解了尴尬的局面，舞长空敲了下唐舞麟的脑门，
“还不快去，站外头当冰雕吗？”
唐舞麟抱着头，夸张的喊着“好疼，好疼。”看到舞长空手指上淡淡的白光，这才嘿嘿一笑闪身进了馆子。
不难看出为什么舞长空会选择这个馆子：它虽然小，却装潢精致设施齐全，环境也不错。而且街临明都最繁华的部分，虽然只有一层，在窗边却能看到晚上的烟花。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菜谱，唐舞麟意外发现居然不少是家乡菜，抬头惊讶的看了一眼正在看窗外人群的舞长空，低头扫视了片刻，报出来一大串的菜名。等候上菜的期间，他就盯着舞长空身后的一盆花——这样自己的视线中既全都是舞长空，又不会被对方觉得太冒犯。
菜来了，虽然并不是多么高大上的馆子的菜，但也异常的美味。也许是生命力流逝的原因，唐舞麟没什么胃口，吃了很少就感觉饱了。
少见的他吃的比舞长空还快，以往都是舞长空吃完后面带丝丝微笑看着他大快朵颐，在他有时候吃的太急时递来一张纸擦擦他的脸，然后两人就去结账，前往下一个地方。
“怎么，不好吃吗？”
舞长空觉得这家店味道还不错，此刻唐舞麟早早停止了进食，他顿觉有些不太对劲。
“没什么，就是突然心生感慨。”
“是啊，我们已经出来四年了，明年的今天，我就又在史莱克了。”
“还有一年。”
“还有一年。”
两人说的一年完全不是同一个东西。
“嗯？”
视线中两根手指突然出现，抚平唐舞麟不知何时皱起来的眉头，
“小小年纪，蹙什么额，今天过节，开心点。”
唐舞麟一愣，惊喜的神色在眼底转瞬即逝，快到舞长空无法捕捉。他重重的点了下头，拿起筷子再扒拉几口饭，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其实他们两个好近好近。
突然，外面突然闪亮，仿佛约好了似的，明都的烟花一个又一个的在夜空中绽放开最美丽的样子。
二人早已结了账，此刻正并肩站在商业街最高楼的房顶上。唐舞麟头斜歪在舞长空肩膀上，倚着对方，二人的影子在烟花的光影下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远方。
接下来的旅行如常，唐舞麟依旧每到一个地方就拍照，路上他找了照片店把所有照片洗了出来，照片太多，他干脆买了一个储物魂导器装。
偶尔舞长空想要看看，但唐舞麟偏偏不给。他好笑的看着小孩把储物戒指紧紧的攥在手里，舞长空道：“你怎么不把戒指戴上？”
唐舞麟摇了摇头，后来舞长空才发现对方拿一根绳子把戒指穿起来挂在胸前，就在心脏的地方。
又过了一段时间，二人马上就要返回史莱克城了，本来舞长空提议坐魂导列车，但唐舞麟死活不同意，生怕祥瑞列车。
“邪魂师都没了，舞麟，你不用再放着列车不坐非要走回去。”
“我想慢点。”
此时正值傍晚，两人在一个小旅馆歇息，舞长空在数给学生的纪念品。
“万一呢，虽然深渊之战圣灵教近乎全灭，但总有漏网之鱼。”
夜深，最终舞长空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晚安。”
“晚安。”
舞长空拉灯了，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唐舞麟也就寝了，但当他听见身边的呼吸均匀后，立刻坐了起来。
“绮罗，你确定选择烈火盆地边上的地方吗？”
“是的，那里虽然不在大陆的正中心，却是整个位面的气运之眼，非常适合我们扎根，调控自然平衡。您还要和他告别吗？”
唐舞麟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舞长空，摇了摇头。明明下定了决心，眼睛却还舍不得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挪开，似是要将对方的全部最后一次用眼神描摹一遍，深深地刻印在心底。最终他狠了狠心，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闪身到了户外，化作一道流光向烈火盆地奔去。
他其实并不想在那里扎根，离史莱克，离他都太远了。
唐舞麟遵从绮罗郁金香他们的指引，找到了最合适地方，他在山体侧边凭借一身蛮力开辟了一个山洞，又下山去买了足够的干粮和水就长居于此了。
他还有大概一周的时间。这段时间他的魂力和气血会慢慢消失，当最后一点也消失的时候，他就死亡了。
“但愿他们不会那么快找到这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唐舞麟开始日渐虚弱，陪伴他的只有他的魂灵。有时他的身体仿佛和大脑断了联系一样，只能依靠凶兽们照顾他的起居。金语二十四小时都被他外放出来，他们不能像植物系魂灵一样在自然之种旁边扎根，唐舞麟希望他的老朋友在这几天玩得尽兴。
有时他在梦里梦到舞长空来了，舞长空紧紧的抱着他，他们俩倾诉心意，两情相悦，由对方送他走完最后一程。他死后化身成一棵草，被舞长空带回史莱克，安放在海参湖边上。每天授课结束后舞长空就会来和他说说话，他也舞动自己的草叶，对舞长空的观点或赞同，或反对。夜深后舞长空和他道一声晚安，然后离开。第二天，伴随着清晨升起的太阳的，还有对方专程来看他的喜悦。
若得一人老，暮暮朝朝好。
但这个地方选得目的就是在不影响自然之种发芽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偏僻。舞长空是唐舞麟用特殊之法复活的，为此只剩下五年寿命唐舞麟并不后悔，但他怕舞长空得知真相后无法承受。
最后三天
“绮罗，有纸吗？我想写一封遗书。”
绮罗郁金香沉默了一下，终究把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几张纸和一根笔拿了出来，他本来是打算用这些上好的纸给唐舞麟的婚礼写贺词的。
思量许久，唐舞麟终于定下了写的内容。工整的写完后，他吩咐道：“绮罗，这三张的内容是给我的伙伴的，这一张是给师伯他们的，他们的都放在这张石台上。这几张是给舞老师的，就请你随身携带吧。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了就给舞老师吧。”
最后两天
唐舞麟又去考察了一下那个阵眼，咨询了一些事情后就干脆直接在这里坐着冥想。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
最后一天
“主上，主上！”
绮罗焦急的声音把唐舞麟的冥想打断了，
“主上，有人来了。是您的伙伴，还有舞长空。”
“你们！”唐舞麟惊讶回头，看到了自己的伙伴们。和那天一样，他们所有人情绪都异常激动。
“唐舞麟，你这个混蛋！”谢邂直接给了唐舞麟一拳，但没有任何的魂力。
“你们知道了？”唐舞麟看向了几人之后的舞长空。舞长空面色阴沉，拨开了前面的六怪们，
“舞麟，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你只剩下五年！”
舞长空少见的情绪外露，冲着唐舞麟吼了起来，
“是不是只要我们找不到这里，你就打算安然赴死！”
舞长空在心里悔呀，如果他早点探知到唐舞麟的身体情况，凭借着天材地宝也许还能让唐舞麟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寿命，可他现在却只能活普通人的四分之一。
早就在路上感觉到唐舞麟的不对了，如果他早点意识到唐舞麟拍那么多的照片是为了保存每一份记忆、是为了告别一切，是不是，是不是他就能早点把唐舞麟带到学院！
他不来也不行，就算用绑也要把他绑来。
此刻舞长空甚至希望能拿自己的命去换眼前人。
“没机会的，这个就是‘代价’，天材地宝也救不了我。现在这样，我并不后悔。”
唐舞麟笑了笑。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谢邂道，他猛捶地面，“都怪我这个乌鸦嘴，是不是如果我不说那句话，老大你就不会死！”
“谢邂！”原恩夜辉拉住了对方，看向唐舞麟的目光充满着歉意和忧伤。
“大家不要那么伤心了。我有预感，今天是我的最后一天，然后我会作为生命之种发芽，到时候一定会有灵智的。”
唐舞麟安慰道。
虽然他不说，但大家也都明白，那时候自然之种的灵智，早就不是唐舞麟的意识了。
“老大，我们陪你！”
意识到无法赶走对方后，唐舞麟干脆就直接坐了下来，一脸从容。
“来来来，那我们来看看照片吧。这一天还有很久呢。”
拿出戒指，魂力注入，但没有半点反应。
“呃，我忘了我魂力已经快没了。”
“我来吧。”
舞长空一把夺过唐舞麟的戒指，浑厚的魂力注入，取出来所有的照片。
“啊，你们看，这张是我和舞老师刚获得相机时拍的，那时候舞老师特别惊讶呢。”
“老大，这里看着好熟悉啊。”
“谢邂，你是不是傻，这里是天海城，咱们还在那里比过赛，认识了星澜姐他们。”
“大漠的星空好美啊，小言。我们要不哪天去一次？”
虽然心里充满了悲伤，但每个人都尽可能的去寻找话题，希望唐舞麟走的时候，至少是快乐的。
“啊，这张照片是我在血神军团拍的，那天雪下的特别大。”
唐舞麟想到那个夜晚，那样的舞长空，脸上出现了思思红晕，却被人误会成回光返照。
“舞麟，再吃一个包子吧。”
舞长空递过来一个徐笠智的包子，放到唐舞麟手里。此刻唐舞麟已经靠在他的怀里了，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舞老师，不是我不想吃，而是这个包子，好沉啊。”
唐舞麟将头靠在舞长空心脏的地方，听着有力的“咚咚”声。这个声音因为他才出现。
“既然你想吃，那么我喂你。”
舞长空将包子拿到唐舞麟嘴边，一口一口喂着对方吃下去。还没吃完半个，唐舞麟就逐渐透明起来。
他的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
唐舞麟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看向舞长空，盯着他自小就喜欢的鎏金色的眼睛。
“老师，这个包子，我可能吃不完了。你能就这样，就这样抱着我吗？长空。”
最后的话已经接近气音，若非耳力足够好，否则是听不见的。
依言，舞长空紧紧抱紧怀里的人，就像巨龙试图护住最珍贵的珍宝。
“舞麟，”
有水滴滴到唐舞麟的头上。
“好温暖啊。”
龙皇斗罗唐舞麟的身体逐渐瓦解成点点金光，伴随着风盘绕，升上高空。每个人都抬头看向碎片消逝的方向，舞长空依旧保持着怀抱的动作，虽然怀里已经空无一人。
倾盆大雨滚滚而下，自然之种在它最合适的地方发芽了，舒展开来他的枝叶。但它太小了，以至于无人注意到。
若干年后
“今天，你们要去探寻大陆西北边边陲能领异动的原因。由我带队，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人在路上做出有损学院形象的事。都听明白了吗？”
舞长空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一个个学员。
“都明白了！老师。”
这里没有人会叫他舞老师，更没人会叫他“长空”。
一行人极速前进，即使西北环境恶劣也不影响这一支小队。
“呼，这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清新？”
一名女学员忽然感觉一阵清凉，前几天他们一直在大漠中赶路，每天都仿佛要晒掉一层皮，此刻却突然有了进入森林的感觉。
“那，那是！”
所有人闻声看去。
那是一棵通体碧绿的大树，仿佛翡翠雕琢而成，在阳光下反着光。树枝无风自动，有人丢出魂技却被一层白光悄无声息的湮灭了。队里有召唤师，召唤出来一只千年地龙，地龙走到刚刚白光出现的地方，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你们在这里等着。”
不能让学生犯险，舞长空四字斗铠内蕴，随时准备应对各种危险，缓缓靠近那棵树，将手搭在屏障上。
虽然他有一定猜测，但他不敢确定。
一阵温暖的感觉从接触的部分传来，仿佛灵魂被洗涤一样。
精神之海中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舞麟。”
end.——
如果有人想看舞长空视角，就请多多点赞写评。
